「越即時越真實」，Zenly 是青少年與家長的安全網還是夢魘？

手機軟體 Zenly 在 2016 年橫空出世，旋即擊敗其他地圖定位社群媒體，並於隔年被 Snapchat 高價收購。Zenly 的原初設計，是要讓親近的朋友們，知道彼此正在工作、學校、家裡，甚至是否在與其他朋友約會。作為一款社群媒體，Zenly 同樣可以向朋友們傳送訊息、照片或貼圖。除此之外，Zenly 最大的特色，是在地圖上向朋友顯示自己的精準定位，使用者之間甚至可以知道彼此的移動速度、電池剩餘容量。
然而，這款由法國新創公司設計的新型態社群媒體，在全球各地產生不少爭議。

隱私換友誼 創造即時感的焦慮

「Zenly真的是表達『真實』最好的方式，因為你可以直接知道朋友們正在做什麼。」

在2016年，創辦人 Antoine Martin 受訪時表示，Zenly 之所以與眾不同，是因為它呈現出了更強烈的「真實」。我們之所以在社群媒體上發布動態或照片，就是想要我們的朋友們知道我們真實生活經驗。這種明明不在身邊，卻能夠在網路地圖上「在一塊」的感覺，就是 Zenly 所希望呈現出的使用者腳本。

這種三五個「麻吉」透過 Zenly 建立緊密聯繫的腳本固然美好，但不同使用者的想像與使用方式，導致不同問題產生。

青少年是 Zenly 最大宗的使用者，「背後的原因是他們並不擔心隱私問題，而且他們是第一批能夠去找到這種社群媒體好處的人。如果是我們的話，可能會對隱私問題有強烈的懷疑。」如同 Martin 初期的市場調查，Zenly 的確在青少年市場擴展的如火如荼。

我們無法確定青少年願意使用 Zenly 的原因，是否如 Martin 所說的冒險精神，但可以確定的是，使用 Zenly 這類的社群軟體，確實加劇了青少年的「社群恐慌」（Fear of Missing Out）。

根據台灣兒福聯盟的調查報導，三分之一的青少年安裝了 Zenly，而有近九成的青少年，自覺有社群恐慌，因為害怕錯過社群媒體上的訊息、與朋友們失去聯繫，而花費大量時間在社群媒體上。安裝 Zenly 的青少年，有更高的比例感到焦慮或產生失眠症狀。

安全與監控 家長們的新危機

相較於青少年的社群恐慌，家長則有不一樣的「安全恐慌」。

新加坡比台灣更早一點經歷 Zenly 的大流行。根據新加坡媒體報導，2019 年 Zenly 在新加坡的使用者，將近九成的使用者，年紀在 25 歲以下，其中 28%為 18 歲以下使用者。

Zenly 一開始進入新加坡時，家長利用此軟體來確保孩童的安全，包括「他們是否在學校？」、「是否安全抵達補習班？」、「是否出入不良場所？」甚至青少年也認為，開啟地圖定位，比較能確保自身安全。

然而，當 Zenly 在新加坡的使用者開始增加，家長們也開始擔心「如果我們可以擁有青少年的確切位置，我們如何確保有意之徒不會握有這些資訊？」於是家長們開始擔心 Zenly 從保證孩童安全的工具，成為增加青少年被綁架甚至性侵的媒介。

或許是擔心家長們的顧慮會嚴重衝擊 Zenly 的新加坡市場，Antoine Martin 在一個月內回應， Zenly 會以增設「陌生警訊」的功能，讓使用者能夠警惕於不來自聯絡人名單的好友邀請；或是用演算法推薦那些比較有可能是真實世界中的朋友。不過經過一名記者使用 Zenly 的實驗中，發現以陌生人還是能輕易接觸 Zenly 上的未成年人。

追求極致真實的後果成社會風險賭注

Zenly 的爭議體現了不同類型的使用者，對於同一科技物，常常會有不同的使用腳本與目的。

對於監控目的而言，Zenly 雖然可以透過監控行蹤來讓家長確保孩童安全，但同時卻可能開始一扇大門，讓有心人可以做危險用途。對於社交目的而言，用隱私來交換友誼的確是很強烈的輸誠，但它也可能是造成強烈焦慮的來源（試想除了你之外，朋友們都在同個地方聚會！）。甚至在台灣，有些社工也使用 Zenly 來與青少年個案建立緊密的聯繫，都說明 Zenly 的多重科技使用腳本。

Zenly 創辦人滿腹熱忱的以「真實性」來推廣他的產品，值得我們反思社群媒體與自我之間的關係。從用文字即時抒發所思所想、用照片來即時紀錄所見所聞、到用即時定位資訊來揭露肉身所在，我們似乎深陷在一個這樣的趨勢：「越即時，越真實」。

我們必須用真實來表達我們對於關係本身的忠誠。社群媒體讓社交關係像是一張賭桌，不願意用隱私下注、不願意承擔風險，就上不了賭桌。然而，使用者的隱私與安全，成為這場豪賭下的祭品，則是社會需要正視的問題。